狭长的走廊里,学生们穿着不同色泽的厚实服装,穿行于教室之间。天气开始转暖,这种转暖的征兆也渐渐浮现在了学生们的脸上。
“塞西莉亚!放学后打算去哪里转转?”
一只手搭在了一个身穿深红色泽轻质服饰的少女肩头。塞西莉亚被这恶作剧一样的“打招呼”吓得全身抖了一下。
“呃……原来是你啊。我打算去天柱那里查点资料。摩卡也会去吧?”
“我当然会去……不过你刚才明显在想事情吧?”
“呒……哪里,没有没有……我……哦,有,我在想今天教的……”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橙黄色调的摩卡搂住对方已经僵硬住脖子,把巧克力色的脸凑到离塞西莉亚左耳很近的地方,“难道是‘塞西莉亚殿下’有了喜欢的人?”
“不要每次都来一样的玩笑啊!摩卡自己不也是……那个谁……就是他!每次来找你都是跟他在说话。”
塞西莉亚指向一个方向,摩卡也就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有一个黑色头发,水蓝色斗篷的少年。
“喂喂喂!不要指出来呀会被发现的!再说……”摩卡把塞西莉亚拉到一棵等身高阔叶盆栽后面,“我们关系还没那么好啦……问他话的时候虽然会好好回答,但是总感觉有种距离感。”
“他叫什么名字啊……水蓝级的男生里我唯独对他没有印象。好奇怪啊……”
“这个……对不起,我也没问过!”
“连名字都不知道?”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啦!我问不出口嘛,而且我又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
塞西莉亚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摩卡也双手插腰叹气。
“那我帮你去问,好好看着。”
“哎等等!”摩卡一把拉住塞西莉亚的两肩,“你干嘛?”
“帮你去问他的名字啊。”
“你说真的?”
“当然!”
“一路走好!”
“啊——”
摩卡在塞西莉亚背后用力一推。还没有反应过来,塞西莉亚已经以接近跌倒的姿势靠近了少年。
少年的色系是水蓝,这意味着他在学生中已经是很高的级别了。对于男生,级别由低到高分别是紫、深蓝、水蓝,对于女生则分别是红、橙黄、金色。
而且眼前这个少年,散发出的不仅是级别上的差距,光是这个看书的架势——倚在一个安静而光亮的窗口认真地看书——就有一种进入了博物馆一样的压力。
感觉到跌跌撞撞接近的塞西莉亚,少年抬起头来说:“同学,有事吗?”
调整了一下身体平衡,很吃力地摆出令人汗颜的微笑,红衣的塞西莉亚握紧双手说:“哟!少年!很认真啊!看什么书呢?”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就连塞西莉亚自己也很吃惊。
“一本写到神主派历史的书。虽然内容有点杂乱,但还是提到了……”
“少年叫什么名字!”
说话突然被打断,少年越发对塞西莉亚的言行感到好奇。同时塞西莉亚也对自己为何如此紧张也十分疑惑。
“我的名字是雷……我说你没事吧?”
“嗯嗯……没事,那么我走了。”
塞西莉亚说着赶紧往反方向逃走。
“等等。”
“唔……”
塞西莉亚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现在她肯定恨死摩卡的恶作剧了吧。
“你就是那个‘塞西莉亚殿下’吧。”
“你认识我?”
“当然,只要是出现在天柱上的词汇我都会去调查。”
这个“塞西莉亚殿下”的称号已经在学生之间传来了很久了。虽然这并不是灵石派的正式称号,但是有名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上等的“律之玉”。
其实,刚才塞西莉亚也一直在思考律之玉的事情。
但是比起上等的律之玉因蕴藏罕见的约束力而有名,塞西莉亚有名的理由就有点——
“名人什么的,又不是值得光荣的事情。再光彩也不是我的功劳。”
“如果塞西莉亚可以快乐,那么塞西莉亚殿下本人也会高兴的。”
“见过本人?”
“不,猜测而已。”
“走了走了!”
塞西莉亚气呼呼地转头就走。
摩卡从盆栽后面跟了上去。
“殿下,问到没有?”
“你也是,不要老是叫我殿下!不-要-叫-我-殿-下!”
“好好那到底问到没有?”
“……问到了……呃……我忘了。”
塞西莉亚是一个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在灵石派所属的天柱上,除了记载了庞大的知识之外,还额外记录了一个人的名字,以及那个人的灵魂标识。
这个人被称作“塞西莉亚殿下”。不过很显然本人已经堕入了新生轮回,死去了。灵石派的后人为了追寻这个名字被记录在天柱上的意义,进行了大量研究。虽然过程保密,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和“塞西莉亚殿下”灵魂标识完全吻合的少女——也就是现在的“平庸者塞西莉亚。”
学者们对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没什么办法,虽然巧合的是这个少女的名字也是塞西莉亚,但是根本就没法通过正常手段检测出她的过人天赋。
她是名人这件事却因此变成了不可否认的事实了。
“塞西莉亚殿下一定能做到的。”
“塞西莉亚殿下一定做得很好吧。”
“塞西莉亚殿下一定还有潜力吧!”
“塞西莉亚殿下!”
“塞西莉亚殿下!”
“够了!”
她用力地跺着岩石地面,走进了一间宽广的大厅。
耳畔总是回荡着那句像是诅咒的话,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从她记事起就开始了。她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号,可是每次都失败了。
“塞西莉亚,我错了,不要生气了!”
“都说了不是摩卡的错。对,就是他!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当自己是谁啊?”
塞西莉亚对刚才的少年反应过敏,虽然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别生气了,你看!”
摩卡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杯子,杯里盛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巧克力色的液体。就连气味也能够刺激人感受甜味的味蕾。
这是低级别的“律之御”就可以达到的效果,算是最广泛运用在日常生活领域的异能力。
“你的‘律之御’也最多达到这种程度了。”
塞西莉亚接过摩卡的饮料吹了两下,一饮而尽。随之,那只空杯也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闪烁着消失了。
“反正也没有人说律之御不能这么用。既然早早地做了契约,不享受一下这份便利那不是亏大了。塞西莉亚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定个契约换个行头了!一身红的总有种小孩子的感觉。”
摩卡打量着塞西莉亚瘦弱的身板。个子小小的,的确从外表上看上去有点稚嫩。这已经不是定下契约然后升为橙黄级可以解决事情了。
“契约吗?总觉得这种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谨慎一点。”
塞西莉亚放缓脚步开始思考。
“说的也是。没有质量高一点的‘律之玉’也不好擅作主张。一辈子都要履行的契约听上去真的超恐怖啊!”
“我说摩卡……”塞西莉亚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给你看个东西。”
这里可以看到巨大天柱幽蓝色的底部。这个大厅的位置有数十层楼那么高,从边上的窗口可以看到广场上蚂蚁一样攒动的人群。
大厅里有着幽幽的蓝光。通向图书馆的路线太多,导致基本上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塞西莉亚身后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石。石头内如同燃烧着苍白的火焰,让人难以直视。
“律之玉!这一块对应的誓言是什么?”
“看不出来,太小了。”
“唉。这么小的玉石想要鉴定出正确的誓言果然还是要老师来帮助啊。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玉石。”
摩卡的律之玉是从她父亲那里得到的。绝对遵循的誓言是“每天早晨对着天空说一句‘早上好’”。看似非常简单,还能获得异能力,但是要是哪一天忘记了履行,那就要接受巨大的惩罚。
“律之玉”可以说是一个灵石派学者的生命,一旦与“律之玉”定下契约,那就是一生都要完成的使命,因为终结契约的条件太苛刻了。
“普通的石头也有好多是白色的吧。”塞西莉亚丧气地收起玉石,“没想到第一次收到的玉小到连对应的誓言都看不出来。”
“别人送给你的?”
摩卡又一次对着塞西莉亚发出诡异的笑。
“算是吧,反正是早上在邮箱里发现的这个。”
“好神秘!要不干脆就和这块玉契约了?”
“才不干咧!”
塞西莉亚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进行契约。因为契约是很严肃的事情,虽然会因此无法享受到掌握“律之御”的便利,但她似乎对契约有着先天的抵触。
一旦接触到律之玉就会感到不舒服,像是亏欠了什么似的。
不过这一块不一样,就像刚才的少年一样,接触的时候不仅没有异常,反而感到有种欣慰。
“塞西莉亚,你又在想什么呢?”
“嗯!……嗯?”
“不要突然之间就集中注意力想别的事情呀!还有,你是发烧了吗?脸比你的衣服还红!”
“鸣,你准备好了吗?”
一个声音如同父辈一样地关怀。
“嗯。玄武填装……就绪。”
另一个青涩的女声微微地震颤。
“只要速战速决,就不会伤到别人,而且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敌人。”
“可是……”
女声的来源还在犹豫。她并不希望像这样捕猎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必须的。把握不住这次机会,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请不要伤到她。”
她轻轻地发出声音,尽管对猎物仁慈并没有好处。也许是出于对计划的自信心,那个浑厚的男声答应了下来。
只是,计划之外的东西不可能是不存在的。
在天柱基座的广场,雷注视着上方的围墙。高大的环形围墙将天柱的基座层层包围,只有顶部可以射入一些阳光。
天柱是学校的中心,而学校又是灵石派的中心,这对于其他三个学派也是如此。而这个如同堡垒一样封闭的巨大建筑,就是所谓的学校。
而学校的外围却是望不到边际的废墟,比如不只是谁在什么时候通过何种建立起而后又荒废掉的都市。
“雷!你过来一下。”
“嗯。”
一位白袍的消瘦教师带着雷进入了建立在天柱底部的楼房。
“阿拉斯加特老师,最近有什么新的研究发现吗?”
“灵子示踪的核心技术已经水落石出。只不过实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的现象。”
“那是好事情。”
杰内西斯·阿拉斯加特在墙壁上画上符咒,接着说道:“我在附着于这把匕首的游离体上发现了实验目标的灵子标识。”
接着他又取出一把袖珍的匕首,拍在桌面上。
“老师的看法是……”
“也许有部分的灵魂会化为游离体。也就是说,这边的游离体也有前世……我的研究暂且不管。你那里怎么样了?”
雷放下手中的书本。
书的封面画的是一个黑神与一个白神,互相缠斗。
“现在那两个自然派正在46层徘徊。他们太接近那个地方,简直不知道他们在想一些什么。”
“他们对我们的内部应该是什么都不了解……”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有牌?”
“或者说他们猎捕一种原来没有的东西,一种对自然派和灵石派都有价值的东西,让他们不惜代价的东西。”
老师的脸色很差。
如果说在灵石派与自然派之间阻隔着什么,这种东西就是信仰,对世界的观念,知识的基础。
这里的学派从来不知道通力合作的意义。这是从天柱记载的条例上就已经注定好的。
“我们就放任他们在身边吗?”
“贸然行动还是很危险。当然有机会肯定要先发制人。”
一边的墙体突然崩裂开来。
“哟呵!”
“目标进入攻击范围。玄武填装稳定。”
一个双手被暗紫色金属块束缚住的“物体”,发出两个人的声音,从墙体外冲撞进来。
“摩卡!”
摩卡已经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我……动不了……”
“你们是谁?”
烟尘被风压席卷着驱散。风的中心,有一个机械一般的人。它上身躯干包裹着同样暗紫色的金属铠甲,束缚在手臂上的金属块落在地上砸出深坑。
但是连接人与金属块的那条手臂,还有支撑着全身的双腿腿却纤细而白皙。不敢想像那样的躯体要接受这种程度的束缚。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摩卡!”
“塞西莉亚你自己先跑!”
“不行!”
暗紫色的头盔里投射出白光。
声音直接回响在了脑中。
“你们逃不掉的。叔叔我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邮件,里面夹着一块白色小石头?把它交给我们。”
“塞西莉亚快给他。”
摩卡作为学姐的判断从条件上看非常明智。她自己都已经被对方控制得严严实实,塞西莉亚这个连契约都没有定下的红衣灵石派学生就更无力回天了。
“你是谁?”
“亡灵。”
这个回答的声音与刚才的声音不一样,又是很清晰的女声,从人界与地狱的边缘传来的活死人的声音。
那里有一个人的灵魂,以及一个游离体。这个“亡灵”,掌控的或许是“亡魂者之悼”,与“奏律者之御”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你的名字是塞西莉亚吧,小鬼。”
“嗯。”
虽然没有像摩卡那样受到控制,那个直接传递到脑中的声音还是很有压力。
“叔叔我奉劝你乖乖拿出来。拖得太久叔叔我会一个不小心把你杀掉的哦。”
塞西莉亚将玉石握住放在胸口。
“不给。”
那边的身体突然消失。
“欸?”
紧接着闪现到塞西莉亚的身边,巨大的金属块挥舞下来。
“——啊。”
摩卡被巨大的金属块重击,像是儿童推倒玩腻了的积木一样,身体被击飞,骨骼碎裂,鲜血从嘴角溢出。
“摩卡!”
摩卡已经没有回答她的力气。
而金属外壳的怪物正在不到一臂的距离用白色的眼光注视塞西莉亚的面庞。
“你这么不配合我很困扰的。叔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拿到那个石头我就走,毕竟那东西在你那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塞西莉亚手边没有武器。学校有属于自己的保卫部,不过现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的样子。
而眼前的怪物随时会将自己杀死。
谁来救救我——塞西莉亚心中默念,怀抱着微小的希望。
曾经有一个少年,他拼命地保护了一位美丽的公主。
他们一同奋战,一同对抗大地的异变。
那段时间多么让人羡慕,那段时间无论是什么都那么充满希望。
可正当他们即将迈向幸福的时候。
世界的钟点转过了一个周期。
一切重来,没有任何例外,少年和他心仪的人都落入了这个无尽的轮回。
这个故事被每个人忘记。
包括那个少年,还有那位公主。
“不要忘了你在什么地方。”
“谁?”
金属外壳的怪物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人的身形,判断他的力量和速度,自己已经被向后平推个十多个身位。
塞西莉亚身前浮现出了少年的身形。水蓝色的外袍,零零散散的辅助挂件,坚毅的眼神,这些都是实力的证明。
“啊!你是……”
“这里不安全,几个老师正在赶过来。在此之前我们自己要保全性命。”
“嗯。”
塞西莉亚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她一把抓住少年的两肩,大声说:“快去帮帮摩卡。”
“那边的敌人很危险,要首先排除。”
少年转向那个隐隐发出野兽喘息的金属怪物。怪物的头盔下面,白色的光点抖动。
“那我去!”
可是动不了。
塞西莉亚的鞋就像是粘在岩石地面上一样。就像刚才的摩卡一样毫无反抗的可能。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塞西莉亚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那是自然派的招数而已。绝对不能试着去理解他们的战法,用最强的攻击抹杀掉就可以了。”
话语坚定,就像他能够立即做到一样。
“你的想法真是单纯。不要忘了叔叔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的哟!”
“抹杀。”
两个声音都对少年的发言做出了不愉快的回应。
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把白银色泽的匕首,握在胸前。匕首萦绕着暗紫色的气焰。
“轰!”
金属外壳的怪物向前冲刺。看不见脚步,可是少年把持着细小的匕首,接连抵挡下对方猛烈冲击。
火花和金属的碎屑散落飞溅。
看上去比身体还要沉重的金属巨块,接连不断地轰击着少年的身体。
“小子你真硬啊!能接住叔叔我的攻击的没有多少人哦!”
少年对他的话不予理睬。学派与学派之间的交流一直都是敌对的,像这样进行赞赏多数是被认作是用语言进行迷惑。
减少交流,将对方作为异端一样铲除。
塞西莉亚向摩卡那里看过去。橙黄系的她于那个水蓝系的少年竟然有那么大的差距。
这些都是由律之御的强弱直接作用的结果。
只要掌控更强大的律之御,就能有更强大的力量。
声波在空气中持续爆裂。
武器的劣势以灵力补充。但是那边的怪物似乎是永动的机械,越是战斗,轰击的力量越是强力得离谱。巨锤可能从任何一个角度侵袭过来,因此为了做到最佳的防御,拖延时间,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以及最简单高效的灵能使用方式。
水蓝级的少年采取的战略很快就带来了逆转的希望。
“小鸣,有很多人在靠近!叔叔我建议换个方案。”
“玄武填装。”
头盔的缝隙里释放出白色的洪流,大厅被巨大的法阵截断。
“不好!”
“破——”
在灵石派的援军赶到之前,双方被传送到了学校的外部。
少年向四周张望,视线里一片茫茫的尘埃。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大声喊道:
“塞西莉亚!”
身后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还没完呢!”
金属巨锤从烟尘里突袭,直接伤害侧边的肋骨。
他的身体被轰击到了一座校外建筑上。
这里是校外,周围都是与城堡式的学校完全不同的盒型建筑物。这些荒废的建筑里很久都没有人,一派苍凉。
刚刚出现在视野里的巨锤闪烁出青色的光,纤细的手臂向前做出了投掷的动作,两道气浪便冲破音障直击了少年着地的地方。
“咔……”
烟尘里传出了从未听到过的痛苦声音。
怪物放下沉重的战锤喘息良久,而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塞西莉亚扶着一座建筑的墙壁缓缓地站起来。
“那个……没事吧!”
她又可以自由活动了,可是她没有办法介入。
她还没有定下任何契约,而一个没有定下契约的灵石派学生只是一张会说话的嘴而已。
“他死了。”
那个头盔里传出了人间感微弱的女声。
“能够坚挺这么久不容易,但是……”又是一个从脑中传出的轻浮男声,“叔叔我可是警告过的。只要你能把石头交出来,就不会有人受伤,不会有人死去,每个人都快快乐乐的。”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石。
苍白的光微微闪烁,就如同是一颗脉动的心脏。
交出去吧,塞西莉亚这么想,虽然它握在手上有种奇妙的温暖,似乎只要放在手边全身就充满了勇气,但在弋戈界里没有命运之神。
直到刚才,塞西莉亚还在暗自发誓,她要一生珍藏这块誓言小到看不见的剔透玉石。
“我……我……”
“不可以……给他们。”
“怎么可能?”
金属怪物转向少年那里。
少年擦拭掉嘴角的血渍。
“小鸣……那小子解放掉了自己的能力才活了下来。现在只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的确,刚才就在气浪即将冲碎他身体的时候,那个水蓝系的优等生解放了他的律之御,从而产生巨大的反冲击阻绝了气浪的侵袭。
不过,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实力了。因为,解放律之御的条件之一,就是身体无法承受誓言的强度。
不可以。
是的,绝对不可以。
那边是凶残的敌人,这边是受伤的同学。
虽然连名字都没能记住,但是塞西莉亚明白,这个人是的的确确在用生命保护自己。
也许只是因为那块玉石,但是就算只是因为那块袖珍的石头,也不可以——
交给带着面具的凶手,辜负倾尽全力守护自己的那个少年。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心里默念三遍,语言就会充满力量,然后,再将充满力量的话语呼喊出去。
“不可以给你!”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就连理性的思考都没有。只是凭着直觉,对,是直觉让她这个时候毫无理由地坚决反抗。
“小丫头,我真的不明白。”
那个轻浮的男声语气里透着苦涩。
金属巨块从怪物纤细的手臂上卸下。紧接着,巨块化成了两股蠕动的能量团块,聚合,收缩,变形,最后幻化成了一个人上半身的形态。
看不清楚脸。
“小姑娘,你知道你手里握的到底是什么吗?”
“那是什么?”
“那是世间最阴暗的种子,它会让世界失去原本的秩序,最后会让整个弋戈界崩塌。”
半身的人形徐徐道来。
不过就像是玩笑话一样,有种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感觉。
“胡说!你凭什么知道?”
“不只是我们自然派,就连神主派和工程派的上层都在秘密研究它。从理论上已经证实了它的存在了,而你手中,就是那个。”
“那么我交给你,你就会把它好好处置,以防它祸害世界?”
“是的。”
“鬼才相信你这个猥琐大叔!”
“玄武,你被讨厌了。”
“小鸣不要多嘴。我知道我不擅长说话。”
塞西莉亚将玉石放在身前,开始低声细语。
血红的法阵浮现在白色玉石的周围。法阵的纹路连接起塞西莉亚与律之玉,游离的苍白光点若隐若现。
“嘿,小姑娘,如果你再……等等,你想干什么?”
“吾之名为塞西莉亚,吾非圣者,吾非王者,吾乃倾听神言之旅人……”
契约的祷词一点一点地编织来。
律之御的契约正在缓缓开启。
“契约。”那个头盔里的声音淡淡的。
“切。”
半身的游离体重新化作两块巨锤。
金属外壳的怪物双腿蹬地,向塞西莉亚的方向冲刺。
可是冲刺的动作被阻止,身体右侧借着力量冲了出去,可是又被左侧拉了回去。
因为左手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
“你不是……”
“‘明明律之御解放了’是吧。我可没有说过我只有一道御。”
少年艰难地伸出一只手,那里释放着微小的丝线。
“不可能。”
“的确一个人一生只可以立下一道誓言,但你一定不知道有人转生的时候将誓言留下来了吧。”
新生轮回会消除死者大部分的记忆。
而少年的誓言就是那被留下来的部分。
“你不能再战斗了,所以只要倒在地上发出呻吟就可以了。”
轻浮的声音并没有将他作为敌手的意思。
巨锤再次聚起青色的光来。这一次被击中,就不能够通过解放律之御来防御了。
因为誓言并不是律之御。现在少年可以使用异能,或许只是因为解放没有完全而残留下了一点。
“我只是想贯彻我的誓言。”雷用残余的一点气息说。
“那你说,你那个样子可以做到什么?”
重锤释放出微弱的风。
光是这样少年已经难以承受。
“扫除光与暗的纠缠,救济迷失旷野的孤魂。山呵,海呵……”
说到这里,塞西莉亚的咏唱也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这块玉石的誓言,也就没法进行正常的契约。
她跪倒在地上。
什么也做不到。
“用尽全力了吗?”
“没有!”塞西莉亚对着地面叫着,“没有……没有……”
金属的怪物简单地挣脱了无力的丝线。
“少年,我承认你是无畏的人。但如果再纠缠下去,可就是无赖了。”
黑发的少年已经很难再站起来了。
但是眼神里没有放弃的意思。
“那边的小姑娘,如果你不愿意交出来的话,那么我就现在来告诉你,你那点无谓的任性会造成多大的牺牲。
“我最后问你,你愿意交出来吗?”
“为什么不攻击我,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
“还轮不到你来问我。”
“那边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孩子……她是自愿做这样的事的吗?”
塞西莉亚低头看着血红色的法阵。
金黄色的晚霞照耀着,照耀在沾染血渍四散零落的瓦砾上。
“我们只是不想伤害没有反抗的……”
“我没问大叔,我是问那个女孩子。”
金属铠甲的“她”略微抬起头,将白色的闪光指向塞西莉亚。
“是叫‘小鸣’吧。”
塞西莉亚努力地做出一张笑脸,虽然眼泪已经从眼角渗了出来。
怎么可以不一直表现得坚强呢。
“你……塞西莉亚?”
巨锤从半空中放下,落在地面发出巨响。
“嗯。是我。”
“臣下……不,你不是那位。”
那个鸣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的情绪,但是立刻又抹去了。
“鸣!”
“玄武,再等等。”
“鸣!你怎么了?”
“……法阵没有消失。”
这个疑似自然派的亡灵发觉了一处怪异。
契约的法阵随着施法者的咏唱而浮现,若是出现了与咒文不符的内容,施法就会被打断,法阵也一定会消失。
可是很显然,作为施法者的塞西莉亚早就终止了咒文。
“小鬼,是你耍了花招吧!”
怪物转过身,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
他摇晃着站起来。
微微地笑。
就像是在藐视眼前这个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鸣!杀掉他。”
塞西莉亚不明白。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他的全身都被血液给浸泡过一样,水蓝色的服饰已经破烂得连畜生也不会穿。
明明没有能力了,为什么要继续和自己这个危险人物打交道。
塞西莉亚无论何时都觉得,自己总是个让别人失望的人。她承载的期待,总是带给别人遗憾。
于是最后期待就演变成调侃。
因为是塞西莉亚殿下,所以一定做得好——就算她失败了,也会像她成功了一样对待她。
不过那都是恶意的。
这些她都明白。
她也都不明白。
渐渐的,她变得迷茫,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她努力地辨别,仔细地思考这个人的一切。但那样对塞西莉亚又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不一样。
他的举手投足,他的语言吐息,他的一切,都让人不可琢磨,也不必琢磨。
他是那样的让人安心。
明明他已经和自己一样什么也做不到了,可是他就是那么不一样。她像是在比遥远还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对他如此地信任了。
自己的前世是什么?
他的前世又是什么?
这种确信的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所以,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她不能死,她也绝对不能死。
“雷!”
塞西莉亚叫喊着少年的名字。这个名字有着光的含义。
“你死了,那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雷!”
“你死了,那我究竟该怎么才好啊?”
“我不允许你死。你是我的人,你的誓言摆在哪里!”
“醒过来!醒过来!”
“不要这样!”
“回去以后,我们还要去看真正的星空!”
“告诉我极光的颜色!那座山在哪里,那片海在哪里!”
“不要!说好一起回去的!”
“雷!”
法阵出现了没有人预料到的变化。
突变开始了。
它开始抽离出细小的丝线,丝线疯狂地沿地面向外界延伸,就像是加速生长的植物根系,逐渐蔓延。
在扩张到了足够的大小之后,法阵的纹路逐渐由凌乱梳理成清晰的魔法符号。
形成一个全新的巨大魔法阵。
“召唤阵!?”
塞西莉亚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这种突变。
但是,从魔法阵的构图可以明确,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那颗小小的白色玉石在法阵的中央悬浮,而雷、塞西莉亚,还有鸣三个人被阵内三个圆包围住,作为了召唤的构成要素。
“果然那群混蛋告诉我们的太少了吗!”
然而鸣没有恐慌的意思,和塞西莉亚一样,这个金属盔甲的怪物就像是观看一台演出。
“玄武,这无趣吗?”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这里真的不安全。”
“我们是局外人。”
“那我们不是来做这种事的。我们的任务是取得病毒!”
“但这是……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
鸣抬头仰望着东边升起的夜色。
点点星光闪烁昭示着黑夜的将近。
她在笑。
玉石震动着,不规则地旋转。
然后粉碎开来。
钻石碎屑一样的粉末在魔法阵中央激起涟漪,扩散的一道波纹开始改变法阵的色彩。
不是简单的染色。
魔法阵的纹路开始闪烁起变化的色彩,血的鲜红、霞的橙黄、日的金黄、天空的蓝、川流的蓝、秘迹的紫,交织融合。
仿佛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极光。
灿烂的光!
塞西莉亚难以抑制心中感受。
似乎是某个人的呼唤,越过了轮回的阻隔和溢出的泪水。
“雷……”
“你让我好找……”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就像是借着别人的口,就像是梦境里的胡言乱语,塞西莉亚的脑中就这样浮现出了这些话来。
那个塞西莉亚殿下一定期盼着这一刻,她一直等待着这一天,可以与这个名为雷的灵魂再次相聚。
虽然自己不是那个塞西莉亚殿下,雷也不是那个雷。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
跨越轮回,相爱的两人重新邂逅,重新相爱。
对于两人的前世,已是无比的救赎。
法阵从地面升起,上升到极高的天空,就像是与天空的黑幕紧贴,投影下光影。
那是第五根天柱。
闪着极光的颜色,一个流星一样的光点从天际陨落。
落在少年身前。
那是藏匿着夜空的漆黑玉石。
大律之御。
契约重新打开。
少年伸出右手,玉石放出黑色的光线。
漩涡扬起沙石,疾风怒号。
银发在尘埃中辉映着极光,黑发在激流里指引着未来。
“奏律者的坏音,亡魂者的灵龛,无上者的刑台,饕餮者的流放,包容万物的质与法,君临世界。”
——末日的祷词,时隔六百七十七个春秋,重新在弋戈界吟咏——
“奏律者雷在此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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